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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勢均力敵【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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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頭有些清寒,走出棲鳳樓廳堂的百裏逐笑冷不丁地打了一個噴嚏。

與其說是因為衣物穿的少而著涼,此刻她更願意相信是有人在背後喋喋不休地咒罵自己——比如那個一手抹著眼淚一手接過銀票的棲鳳樓掌櫃。

“一共兩千兩銀票在此,掌櫃您查點一下。今兒的事真是抱歉,給客人們添麻煩了。我們也是急著趕路的生意人,不然店堂裏亂成這樣該由我們來打掃才對;這些碎銀子是給跑堂小哥們的辛苦錢,請務必轉達在下的歉意。”

“算我們店倒黴,遇上……”掌櫃臉上老淚縱橫,怯怯瞥了眼面色冰冷的百裏逐笑,還是將後半句話咽了下去,“唉,勞公子費心了。”

“實在是過意不去。”

好假。這套說辭不管放在哪兒都未免有些太過於客套了吧?百裏逐笑心中不滿抱怨,蹙眉又望了揮金如土的異域男子一眼,隨即露出十分鄙夷的神色——那家夥真的是令人很不爽,對她過分惡劣態度以及對別人過分有禮的態度,簡直就像兩個人。

好容易見那二人結清了帳,踏出門檻之前,她扭頭向低頭數銀票的掌櫃道,“掌櫃的,你們店裏的酒聞著不錯,下次我還……”

“哎呦我的姑奶奶,您走好您走好,小的們不送!求您別再來了,我們這小店還要做生意呢,經不起您折騰,求您了!”老淚再一次縱橫。

一身白衣的少女楞神,還想說些什麽去反駁,卻被身邊的男子不由分說拉出了門口,“什麽啦,你放手,我去和他們講道理……”

百裏逐笑嗔怪著,那人卻像是聽不見一般,一手緊緊攥住了她的手腕在大街上疾馳,好像生怕她一個動怒便折回去拆了那家酒樓;她本是想反抗,無奈想起與一個男人在大街上拉扯似乎也會引來不小的騷動,最後只得作罷。

誰知道他們兩人間的“拉扯”會不會引發新一輪的惡鬥。

兼野街市依舊熱鬧,並沒有因為多出的一黑一白兩抹身影而變得有所不同。

一條街走盡,依稀可見荒蕪樹林時男子才松開手,不輕不重輕哼一聲,似乎是因不必再擔心身邊少女出現任何無法駕馭的狀況而徹底松了口氣。

兩人雖說在棲鳳樓裏比劃過,可這男人卻一直將手插在褲兜中不見天日,方才路上走得太急百裏逐笑也沒有多註意,眼下才有心瞥望一眼——他的掌很大很寬,十指修長幹凈,修剪得很好的指甲卻被熏染做漆黑。

她眨眨眼,忽然覺得這男子的一身行頭再加上兩顆小虎牙,多少有些妖孽。

見她一直盯住自己漆黑的指甲瞧看,男子有些在意地輕咳一聲,重新將手插入褲兜,狹長的眸子輕掃,淡淡起了話,“不知姑娘芳名?”

“關你屁事。”她回應地倒也幹脆,順勢擡頭判斷了下方位,以確定自己沒有離目的地越來越遠,這才跟上了前面人的腳步,兩人一前一後穿梭在樹林之間。

男子稍稍皺了下眉,想到或許是自己問話的方式不夠禮貌,隨即用更加低沈地語調自報了家門,“……在下姓楚名四歌。”

“關我屁事。”

連連碰了冷板凳,喚作楚四歌的男人停下步子,轉過身來認真凝望著她,似乎在思考應該怎麽回應能夠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莫名有些煩躁。百裏逐笑又想了想,在他生氣之前解釋道,“問什麽話是你的事,怎麽回答可是我的事。與我來說,世上的任何問題都可以用‘關你屁事’和‘關我屁事’來解決,所以,識相的話就別指望從我這裏套出什麽話來……”

楚四歌終於略顯信服地點了點頭。

憑借直覺,百裏逐笑斷定眼前男人絕不是一個善罷甘休的家夥——從他對自己佩劍的執著上便可得知。有意將自己拖出兼野城到這種荒郊野嶺,說不定正是為了乘機奪劍,百裏逐笑心中暗忖,不禁又繃緊了身子。

說什麽看劍,根本就是在放屁:這一路上打自己寶劍的家夥也算是見著了不少,多半都是為了劍鞘上的幾顆名貴寶石。索性那些貪得無厭的家夥,下場也並不算好。

那家夥的盤問還在繼續,仿佛沒有聽清楚她先前的警告一般,“不知姑娘從何處而來?”

“關你屁事。”於是她也樂得繼續丟冷臉。

“在下自楚荒而來,乃是一介生意人。素日裏喜好收藏名刀名劍,這才對姑娘的佩劍有些興致。若是先前的行為惹得姑娘不高興,還望姑娘海涵。”

“關我屁事。”

“不知姑娘又去往何處?”

“關你屁事。”

“在下近年才在流川走動,還不太懂這裏的規矩,之前是無意冒犯姑娘。”

“關我屁事。”

“不知……”刻意拉長了聲音。

“關你……”

“姑娘芳名?”接著是短而急促的句子。

“……屁事。”

一瞬間分神的結果是:沒來得及咽下後半句話。

“喔,‘屁事’姑娘,幸會幸會。”

露出了一副了然於心的表情,男子隨即換上詭計得逞的笑容;再說百裏逐笑,最後兩個字剛脫口便意識到自己被耍了,擡眼又見楚四歌一副看好戲的模樣盯著自己瞅。

深深吸了一口氣,暗暗告誡著自己“和這種人渣認真你就輸了”,百裏逐笑盡可能以最平靜的音調報出自己的名字,“楚公子可以叫我百裏逐笑。不過,如果公子堅持要用方才的混賬稱呼的話,我也再此發誓,有生之年一定會讓公子那顆精貴無比的腦袋深深地嵌進九月芬芳的泥土裏……”

稍稍怔了好一會才緩過神,楚四歌笑出聲來,惹得犬牙耳墜晃個不停,好容易笑夠了卻還止不住雙肩的顫抖,半晌才慢悠悠擠出句完整的話來,“姑娘可真是個有趣的家夥。”

“公子謬讚。”不冷不熱地回應。

從小她是聽著讚許聲和稱頌聲長大的,然而刺耳的譏諷的話語有時候也會或多或少地傳入她的耳中。對於別人的聲音,她有些麻木,或者說,她根本不想過於理睬——至於“有趣”這個詞,倒是頭一回聽說,以至於她還不知道應該將其歸類到“褒獎”還是“諷刺”的行列。

“比起這個,你把我帶到這裏來做什麽?雖然要去德州走這條路沒錯啦……”猛然想起了什麽似的,百裏逐笑狠狠丟給楚四歌一個眼刀,“餵,你這奸商還是在打我這把劍的主意罷?”

“啊啊,才沒有那回事。在下當真是要往這個方向去的,冒昧將百裏姑娘帶來,真是有些失禮了……”

百裏逐笑沒有感受到任何歉意,只斜眼看著他。男子也不惱怒,只淺淺笑了笑,長及腳踝的衣服後襟輕揚,邁開了步子,“如果在下說自己只是想去一個叫做翟家村地方,去感受一下那裏熱鬧的祭秋集市,便不辭千裏從楚荒跑到流川來了——這種可笑的理由姑娘會相信麽?”

微微挑了下眉,百裏逐笑輕輕啊了一聲算作附和,“信你就是了。因為這種無聊理由而走了近三個月山路的笨蛋,我恰好也認識兩個……”

“是麽,那還真是遇上了同類呢。”

楚四歌回頭朝她微笑,不經意間目光又在她手中緊握的佩劍上停留了一瞬,不由喃喃發出低語:很像。

察覺到眼前男子目光的滯留,卻沒有聽清楚他究竟嘀咕了什麽,百裏逐笑猛然停住腳步,扭頭轉身,隨即頭也不回大步流星朝另一條岔路走去。

“好笑,我是去德州沒錯,可幹嘛非要與你這種家夥同行?那麽後會無期——為了看熱鬧不辭勞苦從楚荒跑來流川又欲奪別人心頭之物的奸商楚公子。”隨著最後尾音的消失,一抹白色身影輕松掠過樹影,借著絕好的輕功很快消失不見,速度快到令人咋舌。

黑衣男子不由皺眉:那稱呼可真是有夠長,也很令人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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